《爸爸的日记本》 作者: 廿gee

第一章

如果不是因为和爸爸吵架，吴淮还不会发现他深藏多年且不自知的秘密。

感觉到那点疼的时候吴淮还在睡，不是躺床上，而是趴在教室里。数学老师是个暴脾气，这边正讲着函数曲线，一个粉笔头就丢过去，还带着温度的它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，准确地砸在吴淮的耳朵上。

“我让你睡！”

听到老师咬牙切齿的声音，吴淮打了一个激灵，赶紧起身坐端正，正准备继续聆听老师念经，铃声响了。

“同学们，少壮不努力，老大徒伤悲，现在是你们学习的最佳时期，错过了那都是一辈子的事，后悔都来不及！”

庞老师盯着低着头的吴淮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，拿着那本蹭上不少白色粉笔灰的教案走了。

“怎么回事啊？昨晚上干什么了这么困 ？”

同桌赵宏宇立即凑过来，“我推了你三次了，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动都没动弹。”

吴淮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对同桌说，“看见没，我一夜没睡。”

“说说，去网吧还是去酒吧了？”

赵宏宇背着书包跟吴淮一块出了校门，他们俩顺路，平时回去都是一起，走两条街，然后一个向左拐一个向右拐，两个小区隔着条马路面对面。

“没有，昨天不是不上晚自习嘛，我爸又不在家，我跟着成煜哥跑出去玩了，他爸送了辆宝马给他，黑色的，你不知道多帅，我听他说等他明年考上大学了，他爸还要给他买跑车，不过成煜哥喜欢吉普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“我就让成煜哥带着我兜风，我们俩跑到郊区那边的时候我手痒想开，那是自动挡的，上手快，成煜哥就让我在没人的路上开了会。”

“我靠，无证驾驶啊你，不怕被交警抓啊。”

“都说了没人，那边是工业园区，连个摆摊的都没有。”

“行行，吴哥你说。”赵宏宇揶揄他。

“我就开了五分钟，绕着工业园区外面的新华路，然后成煜哥就让我靠边停了，下车的时候我就听到我爸喊我，他送他们领导来这边视察来了，他停路口等着，正好看到我开着车过来。你不知道他当时有多凶，车门都没关就跑过来说我，他说你不上课开什么车，我说今天不上晚自习，就开了几分钟，他不听，就是一直说我，其实也没啥，挨两句骂呗，主要是成煜哥在旁边，他跟我爸解释了，结果我爸还不依不饶的说说说的，搞得我们都很没面子，我就顶了他两句，他就说有本事你今晚别回来，我就说不回就不回，有什么了不起的。”

“你就在外面住了？”

“成煜哥带我回家了。”

“那你不也有地方住嘛，怎么一夜没睡啊。”

“我认床。”

赵宏宇有点失望了，他还想从吴淮嘴里抠出点什么劲爆的故事，没想到就是个父子俩吵架的家务事。

“那你回去直接睡吧，别等明天庞嘀咕又说你。”到路口的时候赵宏宇对他说，低头钻到旁边的小铺子里买关东煮去了，庞嘀咕就是他们数学老师，平常上课的时候碰到难题了就喜欢小声口算。

吴淮等了个红灯，也回去了。

到家的时候他看到餐桌上摆了一张一百的，肯定是他爸留在那的。

都说和妈妈吵架了，对方讲和的话就是“吃饭啦”，吴淮他爸求和就是给吴淮钱。

倒不是说他们家有钱，恰恰相反，吴淮和他爸爸两个人相依为命，他爸就是普通职工，生活也紧巴，也正因为缺钱，爸爸想讨好他，都是靠毛爷爷。

吴淮毫不客气地把钱塞到口袋里，不要白不要，虽然他也没怎么气他爸，做错了就是做错了，只是他爱面子又死鸭子嘴硬，才有了昨天下午那么一出，和昨天晚上那么一出。

吴淮掀开锅，辣椒鸡蛋和红烧鳕鱼都在锅里，还有一碗米饭，他爸肯定跟着领导出差去了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，他把菜和饭都端到桌子上，对着有些干的白米饭发愣。

昨晚上不是因为他认床，吴淮最不认床，他躺他爸车里的后排座上都能睡四五个小时，直到被尿憋醒要去服务区。

他睡不着是因为季成煜偷亲他。

话说回到昨天，吴淮和爸爸吵完架之后就忿忿地坐上副驾驶，让季成煜开车带他回去，季成煜在外面又是道歉又是解释说了好一会，最后才说，“叔叔，今晚让吴淮住我那里吧，您也消消气，明天我们一起上学。”

他和成煜哥认识很久了，他爸也放心，知道儿子在气头上，就点点头走了，他还在上班，不能因为这事耽误了。

虽然吴淮经常和季成煜一起玩，去他家还是第一次，他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季成煜娴熟地转动方向盘，羡慕不已，开了好一会才到季家，吴淮一点都不意外，季父都能给上高三的儿子买宝马了，不住别墅区就住市中心。

季成煜把车停在地下车库，带着吴淮进了他家。

季家是三层楼的独栋，带着个院子，小院不大，摆满了花花草草，还放了几座小假山，有的假山里还养了不少五颜六色的锦鲤，小小的庭院装饰得倒像是个园林。

吴淮有点忐忑，进了屋，季成煜低头在隐柜里给他找了双崭新的拖鞋，吴淮换上了，进去的时候还被软拖鞋绊了一下，刚巧碰到季妈妈抱着一只吉娃娃出来，“我说豆包怎么一直乱动，原来是家里来客人了。”吴淮有点不好意思，他叫了声阿姨就跟着季成煜上了楼。

季成煜的房间在三楼，他屋子里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，深灰色的窗帘拉开，往外看就能俯视庭院，现在是夏天，院子郁郁葱葱，带着鸟叫，很是静谧。

真好，吴淮想，他家住单元楼，人多口杂，隔音也不好，楼上女主人忘了换鞋，高跟鞋的声音就跟砸吴淮脑袋一样，四邻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了，谁谁妈生病了在医院，哪对夫妻又吵架了，还有谁家小孩语文考了五十八，作文净是错别字。

这就是有钱人的地方啊，真安静，吴淮坐在季成煜干净的书桌前暗暗感叹，倒不是感觉多不平衡，这种贫富差距带来的震撼还没来得急让他多想。

季成煜给他拿了瓶罐装可口可乐，自己喝了椰奶，他知道吴淮喜欢喝碳酸饮料，就是不经常买。

“一会你穿我的睡衣，对了，要不要穿我的内裤？”

季成煜开他玩笑。

吴淮推了他一把，坐在床上看着墙上季成煜小时候的照片，季成煜架着小提琴，歪着头半阖着眼，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。

“我说摘了，我妈非要挂着。”

季成煜现在长变样了，不过那种气质还在，他不像有的有钱家的小孩，张扬跋扈的，就是开跑车，季成煜也能开出书生的样子。

吴淮饿了，晚上吃了两碗饭，季成煜一直给他夹钟点工阿姨做的油爆大虾，吴淮不懂得拒绝，自己又喜欢吃海鲜，低头任季成煜给他夹菜。

季妈妈晚上断食以保持身材，桌上就季成煜和吴淮两个人。

吃完饭，吴淮在三楼泡了个澡，他本来想站着冲一冲算了，现在天热起来了，吴淮每天都要洗澡，季成煜已经给他放好了水，还放了个彩色的浴球进去翻滚。

吴淮也就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。

热水浸得吴淮脸红红的，他也困了，洗漱完没等季成煜洗澡出来，就睡着了。

阿姨做的虾有点咸，吴淮又吃了不少干米饭，他睡前喝了两杯水，朦胧中感觉到了膀胱的抗议，他闭着眼睛，困劲还在，吴淮老样子在去上厕所之前再闭眼睡十秒。

倒数到第三秒的时候，他觉得嘴上一软。

吴淮的膀胱闭嘴了。

他熟悉这个味，因为刚刚他也用了这种洗发水洗头。

季成煜的洗发水。

季成煜的嘴就停在他唇上，也没动，吴淮装作要醒的样子微微动了动，就感觉嘴上的热度立即消失了，他睁开眼，一片黑暗。

“你头发还湿着，吹干了再睡。”

季成煜开了夜灯。

吴淮立即冲进了厕所，他一边放水一边猜季成煜到底知不知道他知道季成煜刚刚亲他了。

他排空身体，拿着吹风简单吹了吹，回到季成煜房间的时候季成煜已经背靠着他闭上眼睡了。

吴淮也不知道他是装睡还是真睡。

上一趟厕所把吴淮上精神了，他也不困了，背对着季成煜睁着眼胡思乱想。

季成煜家这么大，肯定有客房，可季成煜就让他和自己挤一个床，说别的屋空调很久没开了，太脏。

吴淮又摸了摸身上的内裤，不是季成煜穿过的，是全新没拆的。

季成煜在背后，吴淮也不敢乱翻身，他像个侦探一样一点点把自己和季成煜的日常剥开，试图寻找一些季成煜对他有意思的线索。

吴淮想了很久，等季成煜手机闹钟响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夜没睡。

季成煜的表现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，上厕所，洗漱，带自己去餐厅吃早饭，跟他一块坐公交上学。

上数学课的时候吴淮的困劲上来了，庞老师又开始嘀咕，吴淮小鸡啄米样地低了会头，倒在桌子上一睡不起。